#遗忘#
by.秦起
侧身坐在栏杆上,背靠着柱子,一条腿曲起搁着手臂,另一条腿垂在地上,擦的铮亮的漆黑军靴有一下无一下的踏着地面,似乎是有点不耐烦,又似乎是个消磨时间的无意识动作。
两只皮手套被褪下来,在修长的指间把玩,柔软的料子即使在手中被反复折叠也不曾损坏,充分的显出其的价格不菲,隐隐记得这手套带来的地位曾是自己拼命争取来的,只是现在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叹口气,随手将那手套搭在一旁的栏杆上,转而将腰间的枪拿至面前,将那本就无尘土的枪又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后,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军装又整理的板正,灰蓝色的军装边上隐隐透露出点灰败的白色,似乎是旧的极了。
瞅着那抹白略愣一愣,拿手指抹了抹,却是抹不掉,蹙了蹙眉,心中暗暗与自己说着该换一套,毕竟穿着一身旧衣去见人的确是十分不好的。
自己等了她那么久,一定要用最好最好的样子去见她。
她对自己那么重要,她若是看见自己过的不好,一定不会高兴。
她不高兴的时候就该……
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竟是记不清自己所等的那个人样子,即便如何努力的去回忆,那人的形象也是一片模糊,无论是容颜或是服饰,连着声音脾气,半点也回忆不起来。
越想,头便越痛,不由的有些恼火,抬手给了自己一拳,低声骂道:“没用。”
记不清自己要等的人是谁,又怎么等人呢?
十分不甘心的低头看着自己日益透明的身体。
已然不记得自己死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在这等了多久,只记得在自己连着拒绝了几次孟婆汤后,孟婆似笑非笑的眼睛。
“年轻人,鬼与人不同,人只要有吃有喝就能活,可鬼不一样,鬼不需要吃不需要喝,可他需要执念,需要有人记得他,越多人记得,他就越强大,而当他被所有人忘记的时候,便是他魂飞魄散的时候,老婆子在这这么些年,痴情的人没少见了,少的等上几年,多的等上十几年,也就都被人忘了,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可想好了,真的不入轮回吗?”
不入。
不入。
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
哪怕她忘记自己也没关系,自己只是想再见她一眼。
至少等到她来,她毕竟是个小女孩,这里阴森森的,若是她一个人,害怕可怎么办?
只是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真是个麻烦事,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
也不知道她长大了么,现在应该是个大姑娘了吧。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
自己是因为那份执念等着人的,可如今这份执念也被自己忘记了,那么现在靠的就只是世间人对自己的思念了。
她竟是记了自己这么久。
高兴是高兴的,可又有些心疼。
一个活着的人,念着一个死了的人,一定不是很好过的。
眼见着到了天色该亮的时辰,勾魂的黑白无常也都回来了,不会再有鬼魂来,自己崩了一晚的那根弦也就松了下来。
打直的背略弯了弯,转身往自己歇息处走回去。
才未走了几步,忽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喧闹,而且离这边越来越近,身边的鬼职吵吵杂杂,只略听得个大概,似乎是有人从阳间强行开了通道进入了阴间,而她如此的大费周章居然是为了找人?
虽觉有趣,可一向不喜热闹,故而也不曾走过去,只站在着,打远了望一望,隐隐只能看见来人似乎是着这一件红色的斗篷的。
这红色……倒是十分好看。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
天气冷了,的确该多穿些了,双手自身前交叉,害冷一般的将那披风两侧扯一扯,再换个方向走,只想避开这处喧嚷。
许是走的太急,走出十几步,才想起自己的手套还在栏杆上,回头去看,只见此时已经被人扫到了地上,不由皱了眉,又走回去弯腰去捡。
才捡了一只,正要伸手去勾另一只的时候,却见了一双小小的绣鞋停在了自己面前,略扬了头去看,竟是刚刚闯入阴间那个穿着红色斗篷的人,与自己想的不同,竟是个小姑娘,十分精致可爱的脸,黑的不见一丝杂质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一只小手向自己伸过来,花瓣样的唇轻轻动了动,甜美的小嗓子说出句让自己摸不着头脑的话:“张显宗,跟我走。”
张显宗?
这是我么?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可心里却随着她这一声张显宗有了些莫名的感觉,说不出道不明的,只觉得十分高兴,十分满足,又觉得自己非听她的不可。
可想一想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人,又实在有些不甘心:“我在等人。”
她皱了皱那细细的眉毛,似乎很不喜欢我拒绝她:“你在等谁?”
我摇头,十分诚恳的说: “我不记得了,但我很爱她。”
她脸上的冷硬表情忽然松了些,连声音中也带了些柔和:“我带你去找她。”
“好。”
我起身,将手与她相握,小小的手缩在我的掌心,我总觉得十分熟悉。
“你叫什么,你认识我么?”
“我叫岳绮罗,你叫张显宗,我认识你。”
“绮罗,这名字很好听。”
“是么,那就好好记住,再不许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