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私设大如五指山#
#梗.交代后事#
#梗.一束光。#
#还剩十一个，争取在十月完结前写完。#
#阿弥陀佛，长沙的百姓我对不起你们。#
#打人别打脸，谢谢合作。#
by.秦起
一
下惯了斗的人，身上总是难免受伤的，尤其是冲在前面的人，就好像现在一样，佛爷将衣服脱了一半，露出肩膀和那上面那道翻了肉的伤，血肉模糊的，看着十分可怖。而副官将背包打开，正拿纱布缠了个小卷给佛爷咬在嘴里，然后打算拿了酒精和药撒在佛爷的伤口上。
佛爷和副官其实早已经熟悉极了这个流程，所以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按理说，其实八爷也早该熟悉了，毕竟他跟着佛爷下斗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他还是见不得这个。
佛爷口中咬着纱布，头上的青筋爆出，汗一滴滴的从身上冒出来，可是还算是平静的，一直没什么声响，反而是八爷一面拿手捂着眼，一面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去看，嘴里嘶嘶哈哈的，仿佛是佛爷忍下的那些疼，都到了他那一样。
眼见着那小副官手里的酒囊就要往佛爷伤上倒了，他更是连眼睛都顾不上捂着了，伸了两只手过去，死死的把佛爷的另一只胳膊摁住了，同时把头向后扭着，紧紧的闭着眼睛，似乎是怕极了看那画面。
佛爷本是专心忍痛的，可这个时候被他一按，反而分了神去看他，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一笑，只觉得老八实在是有意思，分明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可每回自己受伤，反而是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许是忍痛太久，声音有些哑了，佛爷开口的声音有点沉：“老八，你这是做什么？”
齐八爷闻着佛爷的这声唤才把头扭过来，嘴唇哆哆嗦嗦的，一句话带着颤儿，离了歪斜的拐了七八个弯儿：“佛爷，你不疼啊？”
“不嘶……哈……。”好巧不巧的，刚好是佛爷一个不字刚出口，副官那酒就倒下来了，一个没防备，就连佛爷也不由的出了声，骨节握起，用力的泛着白，更是吓的老八红了眼，连声叫着：“佛爷？佛爷？”
无辜的小副官白白的遭了八爷几个白眼，抱着酒囊不敢说话，心说自己也是傻，怎么就没看着佛爷说话就直接倒下去了呢，这下叫佛爷在八爷面前丢了脸，只怕是要挨骂的了。
佛爷也是一时没防备，缓过劲来就好了，虽然还是痛的，却可以忍了做个笑出来，瞧着老八那红了眼的模样也是不忍，故而开口去打趣他：“怎么不疼呢，刚刚差点背过气去。”
佛爷话说到这，就顿了一顿，眼见着老八那表情拧的更厉害了，这才含笑接着道：“所以啊老八，你再不松手，我这胳膊可就要被你捏废了。”
老八的唇刚张了一半，一句急切的话就要出口，却被佛爷这话气的哽住了，嘴张张合合几次没出个音儿，终于是在小副官忍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之后变了脸，恶狠狠的瞪了佛爷一眼，手倒是松了，却又使劲拍了一下：“你这个人，怎么回回不按套路出牌，烦死个人！”
佛爷本是笑着的，却被他这一下拍的皱了皱眉，老八自然不会以为他在烦这一下拍，当下顿了一顿，伸手将人袖子挽上去了，只见人臂上明晃晃的一个手印，周边都泛了青紫，扎眼的很，不由的一愣，气道：“你疼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声呢？”
佛爷只笑却不说话，老八气的一边叨叨，一边拿了酒精给人揉了那淤青：“小孩还知道疼了喊一声呢，怎么偏你跟个木头似的，真想看看你那天要是哭，该是什么样子。”
小副官皱了一张脸，一边看着八爷恶狠狠的动作为佛爷害疼，一边又撇撇嘴，暗道八爷实在是多想，他跟着佛爷十多年，人前人后的，还从未见过佛爷落泪。
二
齐八爷从不怀疑张大佛爷说过会保护自己的话，即便是现在的这个时候。
谁也不曾想到，长沙九门的各位爷，能落到今天这样。
谁知道怎么一回事，被粽子抓了，多大点事，拿糯米裹了拔出尸毒就好了，生来吃这行饭的，谁没挨过几下，可谁知道这会，怎么就出了差错。
那次下墓回来后过了几天，当初在墓里受过伤的几个亲兵就出了问题，先开始只是畏光，后来开始无法进食，家人怕出了问题，强行喂了些吃的，全都吐出来不说，还伤了人，最要命的是，被他们伤过的人，过了几天后也出现了这种问题，而且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到这个时候，这些人才觉出了些不对劲。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要是能及早发现，及早的将病源隔离，其实事情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奈何人都有护短的心，隐约都能觉出这病的不简单，所以为了不会使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故而都隐瞒了下来，就连自己的伤都不管了。
大家都是这样的心理，所以当最后，这件事被张启山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几乎半个长沙的人都已经被咬了，或是已经发作了，而最初的那几批人，也早已经过了畏光的时期，大摇大摆的街上走，他们不畏刀枪，似乎也没有痛觉，只是本能的去撕咬身边的每一个活人，而被撕咬的人也会在短暂的昏迷之后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只是还好，他们腿脚却似乎是不怎么方便，僵硬的如同尸体一样。
也幸亏这个还好，才得以让人们有了一线生机。
三
长沙城的事情，早已经被上峰知道了，张启山的本意是想要求一些增援，来保下长沙城余下的人，却怎料上峰一听了城内的状况，倒是派了人来，只不过他不是增援，而是把长沙城围了起来。
“一个人也不许出来。”
这是上峰的原话，张启山明白了，长沙城这是被放弃了。
不但长沙城被放弃了，就连他们这座城里的人，都一并被放弃了。
长沙城的病毒弥漫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有没有染上病毒，就算没有被咬，那么空气，饮水，食物，他们不会一点都没有染上，谁知道他们出来后，会不会发作。
上峰不会为了剩下的那些人，来冒这么大的一个风险。
长沙城的城门还是会开，但那会是在城里的人和犯病的人都死光了之后。
而他们的尸体，会被堆积焚烧，甚至还会被拿去做实验。
张启山可以理解上峰的做法，也不得不说上峰的做法是正确的，为了大多数人而放弃少部分人，这是无可厚非的。若是城中的是他自己，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还有老八呢。
张启山将视线投向歪在沙发上的人，现在是夏天，齐八爷却裹了件貂皮大衣，手里难得的没有拿着吃的，只是一个劲的将衣服往紧了裹。
现在的大街上都是那些染了病毒的人，张府的枪火所剩早已经不多了，多数的子弹都被浪费在了一次次的寻找食物中。
只可惜，现在长沙城里，也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了，凡是能吃的，早就被活着的人吃了，剩下的没吃的，也早已经被污染过了，比如齐八爷现在从身上解下来的布带子。
布带子的内侧有一层的糯米，此时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看着十分可怖。
四
齐八爷打一开始就被佛爷顶着层层的僵尸从他的小算命摊子拎到了张府。
按理说张府无论怎么都是要比这个小盘口安全的多，可向来惜命的齐铁嘴却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抱着柱子不肯撒手，说什么都不跟着佛爷走，佛爷开始以为他是舍不下他的盘口，又是哄又是劝了好久，却不见这人松口，气的一掌劈晕了齐八爷，将他直接带回了张府。
当八爷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发现自己居然在张府的时候，脸都吓白了，张启山本来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盘口的东西，正打算劝两句的时候，却看齐八爷一言不发的将上衣脱了，露出了裹着布带的手臂，又当着佛爷的面，将那布带子绕了下来。
布带子上缠的是一层糯米，此时已经是半黑的状态，张启山不会不清楚这个，他们下斗的时候拔尸毒一直是用这个方法……。
老八中了毒，他是最早的一批人，只不过他生性小心，虽然一开始没当回事，却也日日拿着糯米拔着毒，所以才能没事，只不过这尸毒十分古怪，不同于其他的一次两次就能拔干净，老八身上这，纵然是日日换着糯米，也依然是拔出来的乌黑。
老八开始只当是这粽子的毒深，可当长沙城渐渐的起了人吃人的风声时，老八才隐隐知道了原因，可是这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无法收场的境地。
张启山沉默着听完了老八的话，然后去厨房拿了糯米的袋子，重新给人的布带换了层糯米，又缠回了手臂上。
齐铁嘴没想到张启山的反应会是这样，略愣一愣后出言：“佛爷，放我出去吧。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变了。”
他这话没说的太明显，可张启山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现在的外面都是那些粽子似的东西，他若是放了他出去，就相当于是在送他去死。
张启山做不出这事来。
伸手握一握老八的肩，张启山竟是笑着的一如往日忽悠他下斗一般：“你放心，我会找到办法的。”
五
经过了长时间的交涉，上峰终于同意了张启山等人出去，毕竟虽然老九门灭了，可张家的势力，却还是让人心悸的，只是这个时候，老八的糯米，早已经断了，人都断了粮，何况是这敷伤的呢，寻不到干净的糯米，只能拿着以前半黑的糯米裹着。
有什么办法呢，既然不想死，那就死撑着活下去吧。
从张府到长沙城门的路不远，平时驱车也就一两个小时，可在这个时候，却是艰难无比。
半饥不饱了好几天的士兵哪里比的过那些僵尸，一路的躲躲藏藏，一路的撒下鲜血，所有的人都狼狈无比，而身上背着齐八爷的佛爷，更是如此。
齐八爷的身子现在已经发了硬，腿都打不了弯儿，气还是有的，却也是微弱的很了，所有人都劝着佛爷把八爷扔下吧，要是自己走的话，佛爷出长沙城是没问题的，可佛爷却不肯听，固执的将人背在身上，全然不顾若是齐八爷若是在他身上变了粽子，会不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老八不会害他，他是这么说的。
是啊，老八也没有让他失望，撑着半僵化了的身体，老八为佛爷挡了一下。
枣红色的长袍被豁开了好大的一个口子，有些粘稠的血液缓缓流了出来。
其实齐八爷知道自己这样，早就算不得活人了，可奈何佛爷不肯放他，那他也就只好跟着佛爷撑下去。
佛爷，老八这人，人怂胆小你也是知道的，怕极了死，更怕极了半生不死，老八这条命是为你留着的，只可惜，留不住了。
六
说起来八爷最大的愿望是能看佛爷哭一回，他还特意的在佛爷面前说过这话，只可惜话音未落，他就被佛爷的眼神吓的缩了脖子。
佛爷没当真，他一直以为这也就是个玩笑话，可他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真的看到了。
半依靠了墙壁，老八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在快速的消失，意识也似乎是不怎么清醒了，像极了累了好几天就要睡着的模样，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一旦睡了，再醒来的，就不是他齐八爷了，他可以睡，但不是现在。
强打了精神，齐铁嘴去看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正在勉力的在那袋子即将要乌尽了的糯米里找到干净的米的张大佛爷，汗从他的头上一滴滴的落下来，砸在米上，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米袋，他真的是很难看得到这样的佛爷啊。
扯了唇角一笑，他将手搭在了佛爷的手上，出言是一贯的轻松，尾音带了带卖乖讨饶的意思：“佛爷，您就饶了我吧，别找了。我这模样活不了了，您要念以前的情分，就给我一枪，让我痛痛快快的死，好过我这样半死不活的，平白坠了我齐家的颜面。”
张启山的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他，张口正要说话，却又被八爷拦下了：“不过您要走的路还不知道有多少，险的很，您要是子弹不多了，就把我就地搁在这，我自己睡一觉，也是无声无息的去了，总比这样拖累着您强啊。”
张启山素来知道，老八这人最善算人心，他总是将一切度平平稳稳的安排好，将每个人都哄的服服帖帖的，挑不出一点毛病，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孤身一人也能安稳立在九门之中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这样平平静静的将自己的后事处理好，甚至还十分贴心的给了他两个选择。
不愿接话，不愿考虑后果，张启山反手按上人手背，用力的收紧。
“老八，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佛爷似乎是发着狠一样的瞪着眼睛，一字一句的把这话说出来，只可惜，与他这份话十分不符的，便是他从眼中流出来的泪，一大滴，砸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齐八爷终于看到了这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落泪，只可惜，他却并不如自己预想的那么高兴。
轻轻的叹了口气，齐八爷竟是颇有兴趣的开了口：“佛爷，我知道您为什么不经常哭了，您这哭起来可真……”他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真是不太好看。”
张启山没说话，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老八与自己相握的手，正在迅速的失去温度，变的僵化，可他还是没办法去把老八扔下，他做惯了理智冷静的张大佛爷，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愿做个不顾后果的人。
齐八爷扭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日落了，太阳的下边已经被云彩裹住了一个角儿，映的那朵云都红了起来。
上峰给的时间是今天日落，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再拖了。
齐八爷微微的前倾了一下身子，向佛爷靠了过去：“佛爷”
老八改主意了？带了隐隐的不安，张启山几乎没有犹豫的，展臂将人接在了怀里：“老……”
一支枪抵在了自己的腰间，然后那把枪由递到了自己手里，由着老八的手握着，一起顶在了齐八爷的额头上。
笑弯了眼，齐八爷的话，说的轻轻巧巧，却又沉重无比，像极了一根轻飘飘的鹅毛，却落在了弱水上。
“佛爷，杀了我吧，老八早点走了，到阴间好好见见祖先，会会二爷，余下时间等等佛爷，也不是一件坏事，可若是因为我连累了佛爷，那老八无论生死，生生世世，都是再不敢见佛爷了。”
七
张启山终于赶在了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出了城，几乎是贴着他的脚跟，城门轰然关闭，将他和那些嘶吼的僵尸隔了开来。
张启山浑身是血，除了他自己的，谁的都有。
勉力走了几步，他终于是撑不住了，仰面倒了下去。
巨大的灰尘几乎将他掩埋。
“其他人呢？”上峰的副官走了过来，似乎很奇怪于张启山一人出来。
“死了。”声音就好像不是自己的，张启山感觉自己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那句话是谁说话出来的。
都死了。
死光了。
一个也没留下。
这座他守了十多年的长沙城，他终究是没守住。
这个他护了十多年的人，也终究是由他亲手杀死。
张启山的双眼是茫然无神的，只是直直的望着天上那被云彩吞噬的只剩了最后一丝的太阳。
那是他眼里唯一的神采。
只可惜，那最后的一束光，也被云彩吞没了。
叹了一口气，张启山极为疲倦的合了双眼。
老八，我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