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狄】【方狄】笑饮无双。醉死何妨。


历时五十天,同梗无双酒,同cp方起鹤狄仁杰,黄飞鸿狄仁爱,不同结局,我写虐,潭潭写甜,不擅长写长的,写完之后自己就没敢看了,不知质量如何,烦请诸位品鉴,不过一如既往的很low,欢迎提意见。万分感谢。

by.秦起

  醉饮无双酒,笑我无能,仍不敢放手。

  对旁人或许是毒药,可对我,却是救赎吧。

  一

  “那药下给他了么?”阳光穿过窗子,落在人的脸上,将人的表情隐藏于其下。

  与人相对的那人恭敬而立,垂于身侧的手,紧贴着裤线:“回大帅,已经掺杂在他平日焚的香里了,听传回来的消息,黄飞鸿已有几日昏睡不醒,想必已是着了招了。”

  低声而笑,阳光下那人眼中的情绪晦暗不定:“是么,那就好。黄飞鸿?方起鹤?呵……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还真是不公平呢……方长。”

  一。

  黄飞鸿总觉得对狄仁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是有这种感觉,黄飞鸿当时躲在杂物的后面,听着狄仁爱邀请十三姨跳舞,忍无可忍的挺身而出时,惊讶的狄仁爱与他对视,那一眼,使得黄飞鸿的头忍不住的疼了一疼,他略闭了闭眼去缓解脑中的疼痛,却也因此,错过了狄仁爱眼里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

  黄飞鸿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狄仁爱,十分肯定,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让他无所适从,尤其是在狄仁爱被关入大牢后。通常情况下,他打败了坏人,救了许多人,他这个时候应该高兴才是,可他的眉毛就是舒展不开,总觉得心似乎被悬在高空,颤巍巍的,不得休息。

  黄飞鸿对自己的这幅模样有点奇怪,却也不想和旁人说,毕竟他自己就是大夫,若是他连自己都治不好,这若是传出去,可未免有些丢人了。

  于是他开始尝试通过各种方法来压制下心中的不适。

  不停的击打木桩人,加倍的练武,废寝忘食的为人看病治伤,皆是无用,不但如此,他如此的反常也引起了十三姨的注意,被强行的停了这些有伤身体的举动。

  黄飞鸿没做什么抵抗,毕竟既然没用的话,倒不如顺着十三姨,若是早日哄的她开心了,也好早日回去佛山,若是回了佛山,应该就会把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去了吧。

  暂停了医馆,黄飞鸿泡了个热水澡舒经活血,又换了宽松舒适的睡衣,躺在十三姨早已为他晾晒过,充满着阳光的温暖香气的被子里,桌上的香炉中令人安神的檀香的味道随着烟雾散于空中,黄飞鸿闭目努力的排空脑子里的杂念,以求平时练功时的平静。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或许是有些作用,黄飞鸿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原本刻意维持的呼吸,也逐渐变的平稳起来,窗外的十三姨松了口气,轻柔了动作关上窗子,任由黄飞鸿睡去,毕竟她虽然还在生黄飞鸿的气,可看着他这几日的憔悴,却也是真的心疼,如今他能好好休息,她自然也是乐意见得的。他是大侠,他要考虑很多在乎很多,可她,心里眼里在乎的,却只有这个做什么事都不靠谱的黄飞鸿。

  二

  黄飞鸿感觉自己是行走在云中,周围雾气弥漫,伸手不见,无声无息,唯有自己喘气声清晰于耳畔。他负手而立,只凭了感觉往前走去,略行得一会,却发现自己的周围一如先前,不曾有半分不同。微微皱起了眉,他转头将周围再看一遍,却依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眉越蹙越紧,抬一手虚握了拳蹭了蹭鼻头,也正是此时,他竟见了自己的面前凭空生出了道门来,简易的过分,就如同在一张白纸上的两竖一横。

  这等事情,即便是黄飞鸿也不由得惊了一惊,略退得一步,可却见那门只是安静的待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动作,便也就放松了些警惕,抬步往前走去,抬臂屈指,食指与中指并起轻扣在门上。

  “扣。”

  “扣。”

  “扣。”

  门应声而开,有强光自门后而入。

  黄飞鸿微微蹙眉,抬臂掩了双眼,步入门内。

  当黄飞鸿落了手臂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大厅之中,厅内众人皆着古式服饰,喧喧嚷嚷,都在往前看去。

  黄飞鸿微微的挑了一挑眉,心道自己这莫非是误入了那个戏班的后台么?如此想着,便又是一笑,负手欲离,可正是这时,他忽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有凶手,又或者说,三个人都是凶手。老爷与夫人吵架后出门散步……”

  黄飞鸿猛然转身,凭借了自己卓越的身高越了众人头顶看去。

  只见一男子身着黑袍,头带黑巾,正意气风发凯凯而谈,而他的面前倒着些人和些破烂的桌椅,不难看出,他应该是在做案件复原……。嗯,这个词是从方世玉那里听来的。

  男子背对着他,黄飞鸿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听得见他的声音,他隐约觉得是谁,却又不敢确定,想着挤到前面去看一看,却又怕自己伤了无辜百姓,所以高出一声,接过了那黑衣男子的话:“没错,的确如此。死者靴子上的树叶,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这一声,果然引得了那男子回头。

  狄仁爱?

  万般无疑,必然是他,虽然神情不同,可那五官世上却绝不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他逃出来了?

  黄飞鸿上前一步,想要走到他的身旁,以便捉住他问个详细。

  这次倒好,他只是一动,两边人群便自动闪了开来,让了条路,直通向狄仁爱,可那狄仁爱也没有如他料想一般逃走。反而是微扬了头看他,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全无半分躲避恐惧,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这让黄飞鸿有些不解,心中自言,莫非是这狄仁爱又有什么花招。心中疑惑,脚下却没停,悠哉悠哉的走到狄仁爱身旁与他并肩而立。而狄仁爱见他来到身旁,也回身继续观察现场,又继续说了起来。

  而让黄飞鸿奇怪的是,自己竟也能说出一些事情,就好像,他原本就知道这些一样,只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眼神余光时时瞄着狄仁爱,生怕他伺机而逃。

  当黄飞鸿糊里糊涂的跟着狄仁爱分析完了案件后,却又被主持人推着,上了台,与狄仁爱相对而立,他觉得有点好笑,这戏也未免太过敷衍了些,若当真是个什么全国性的大赛,怎么竟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一句胡闹已经含在嘴边,却最终没出口,虚握了拳轻蹭了蹭鼻头,唇角露出一抹笑。一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笑。

  黄飞鸿赢了。

  他随手接过主办方递来的帖子与烟斗,穿越人群走向狄仁爱。

  “狄仁杰,这次不算,这个,是属于你的,下次,我们再来比过。”

  黄飞鸿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也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听着自己说话。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方起鹤,我们,来日方长。”

  一个激灵,仿佛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脑子里,犹如闪电一样,照亮脑海里的名字,方起鹤,狄仁杰。好像还有些其他的,却怎么也抓不住。

  三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黄飞鸿也就逐渐明白,他所处的,早已不是他原本所在之处,甚至早已不是他所处的那个年代,而这狄仁杰与方起鹤,只怕是自己与狄仁爱的前世。黄飞鸿想至此,却有些无奈,想不到身为大侠的自己,前世竟是个恶人。而狄仁杰,却是个好人,若是说这轮回,倒也真是有意思的很。

  黄飞鸿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却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虽然不曾经历过这种事,可他也从医书里曾看到过这样的例子:

  乡下农妇某日经暴晒昏厥,连续数日昏睡,生命体征与常人无异,却经针灸服药也无法醒来,家人本以无望,以泪洗面,她却在过得七日自行醒来,只是这一醒来,却是发了癔症,性情大变,自称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富户人家的女儿。家人惊异,托人去查,千里之外果有此户人家,可户人家,却早在百年前已然绝户。家人惊怕之于,请来神婆驱邪,驱之不去,最后那农妇被火焚而亡。

  黄飞鸿曾经看到的时候,也只当那农妇只是得了癔症,他们驱鬼之举未免太过愚昧,可自己经历了此事后,才突然有了醒悟,或许那女子,也是与自己有一样经历的人。

  可若是这么说的话,那自己在真正的地方,岂不是?

  死了?

  黄飞鸿不由一怔。

  诚如他所言,他不怕死,身为侠者,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可十三姨……。

  十三姨该是他唯一的牵挂,十三姨爱耍小性子,看起来锋芒毕露,却是个口硬心软的,若是自己不在了,还有谁来让着她呢?她总是被黄飞鸿的大侠精神气的不行,嗤之以鼻,可黄飞鸿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她也是个心中有正义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记者这个职业,也不会几番不顾自身安全去为事情取得真相,也是往往因此,她总是把自己置入危险而不自知,她哪里知道,他也像她担心她一样,担心着她,若是自己死了,她再被人绑了的话,谁去救她呢?

  黄飞鸿的情绪忽的有些低落。这一次,是他辜负了十三姨,让她伤心了。

  黄飞鸿始终没办法控制这个身体,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个前世的自己,与狄仁杰斗智斗勇,这也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吧。

  不过他该支持谁呢,这倒还真是个问题,支持自己?可自己不是个恶人么,支持狄仁杰?可那样自己不就输了么,不过他支持谁倒也不重要,毕竟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渐渐的,他也看出了一些门道,怎么说呢。

  似乎有些,让黄飞鸿看不懂。方起鹤这个人对狄仁杰,总是处处留情,分明很多次可以借机会让狄仁杰直接死去,可他总不动手,反而故意放了狄仁杰一马,他自称是为了把游戏玩下去,可根据黄飞鸿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他是个懒人,决没有这么大的玩心,这样的话,又是因为什么呢,黄飞鸿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我在他的脑海中,对他也有影响么?黄飞鸿甚至做过这样的猜测,却总也肯定不下来。

  直到他看着方起鹤抬臂在画上勾勒出狄仁杰的容貌时,才如迷雾初散一般的明白了,方起鹤喜欢狄仁杰。

  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黄飞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的,厌恶么?似乎并不是,那么欢喜么?似乎也不是,可为什么渐渐的,连他也开始对狄仁杰有了莫名的感情,见到他的时候,忍不住的微笑,忍不住的想要去逗他,看着他如猫儿一样的张牙舞爪,总让自己开心不已。

  可笑过之后,黄飞鸿却总是无法办法抑制心中的内疚,他不曾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偏见,方起鹤和狄仁杰的感情,他也没权利去介怀阻止什么,可自己产生这感情,却是万万不该的,十三姨,自己本已辜负了她,若是如今再移情别恋,自己可当真是再无颜见她。

  四

  棋局上的针锋相对,对弈两人的笑容和善。

  “怀英,你可是要输了。”方起鹤轻捻了棋子,笑看狄仁杰。

  “方兄这话说的,你可是比我年长些,不让着我些么?再让我悔一子如何?”狄仁杰明明已经将手放在了那落错的子,却偏偏又故意的去问方起鹤。

  “怀英方才悔的子,怕是不下五指之数了吧?”方起鹤故意装作了没看见的样子,悠悠开口。

  狄仁杰被他的话一堵,讪笑一声,将手收了回来,嘴上却不肯放弃,道:“方兄,你看你这,好歹我这么帅,再悔一子?”

  方起鹤闻言哈哈而笑,道:“好好好,既然是怀英说了,那么就再悔一子吧。”

  狄仁杰随口而言,倒没想到方起鹤果真一让再让,笑说:“方兄这人,倒是不错,何不弃暗投明,与我一起,为武皇效力?”

  “今日能得怀英邀请,方某实是内心欢喜,只可惜,开弓再无回头箭,方某亦是身不由己。”

  “如此,倒是可惜了,可惜狄某要少一个交朋友的机会了。”

  “方某以为,我与怀英早已是朋友,只你我二人时,不论立场,不论输赢,你我为友,如何?”

  “狄仁杰,自无不从。”

  五

  “老方,你都赢了这么多回了,当真不让让我?”狄仁杰摆弄手里的筷子,气呼呼的将那个怎么也夹不起来的鹌鹑蛋戳碎,抬眼看着方起鹤。

  这一眼看的,可怜无比,方起鹤不由失笑,无奈道:“我已然让过了,否则此刻,你我怕是没得机会同饮。”

  狄仁杰听了这话显然有些闷闷不乐,叹气:“这不公平,你那边有你和诸葛王朗,我这边却只有我,白元芳完全帮不上忙,再这样下去,只怕武皇会觉得我是无用之人了。”

  方起鹤并不愿意看他不开心,犹豫片刻道:“若不然,我稍卖个破绽与你?”

  虽说如此可能会招了主子责罚,可若能换得他欢颜,到也不错。

  狄仁杰听了他的话就高兴起来,其实从没有打算叫他想让,棋盘是游戏,让让也就罢了,可这,却是生死之争,他与他虽成至交,却是立场分明,若是他叫了方起鹤相让,岂不是示弱与人,还叫方起鹤自取死路么,可虽然知道,他却还是想知道方起鹤会怎么做,如今知道了,也就高兴了,大气挥了挥手:“不必不必,我可是大唐第一的名侦探,我怎么可能会输,这可是我们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决,怎么可能叫你让我。”

  见了狄仁杰这个态度,方起鹤有几分不明所以,却也并未深究,也随着他笑了起来:“若是你对待人,也能如同对待你手中那枚鹌鹑蛋的话,你不会输于我。”

  狄仁杰低头看了看自己碗中被夹成碎末的蛋,一时不察,脱口而出:“这是何意?”

  方起鹤略露出一个笑,轻声却是字字果决道:“当断则断,这一切之中,只有自己高兴,才是最要紧的。”

  方起鹤说的不甚明白,狄仁杰却懂了,再低头看向碗中碎末时,总觉得那蛋白与蛋黄混合起来,发出了血腥一般的味道,不由丢了筷子,隐隐有些作呕。

  方起鹤没有言语,只示意人给狄仁杰换了新的碗筷,再不提这件事,只道:“吃饭吧。”

  用餐之时,两人安静无比,甚至连碗筷碰撞声也不曾有,方起鹤吃了个淡然优雅,狄仁杰吃了个心事重重,饭毕之时,狄仁杰终于下了决心,去看方起鹤:“既然你说自己开心最重要,那为何你方才要应我相让的请求?”

  方起鹤吃的不快,此时闻得人言,却没立即答话,而是将口中吃食咽下,又端茶漱了漱口,这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能让你开心,我自然开心,何苦不为?”

  “我的请求会让你开心?”狄仁杰似乎抓住了什么。

  “或许应该说,让你开心会让我开心。”方起鹤笑而作答。

  “若日后我有何请求,你是否都能相允?”狄仁杰故作平静的问道,袖中的手,却是攥的紧紧,显出苍白的骨节来。

  “但凡你求,自无不允。”方起鹤仔细观察着狄仁杰的神色,唇角越发上扬,毫不犹豫道。

  “那么,可需报酬么?”这个答案让狄仁杰松了一口气。

  方起鹤抬手轻抚鬓边长发,垂眸笑的好看:“报酬啊,自然是有的。方某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如此这般,只怕这报酬,我是付不起的。”狄仁杰心道方起鹤了不起是叫他请顿饭菜什么的,却故意与他玩笑。

  方起鹤浅笑不语,只待人等不及了,才缓缓出言:“怀英多虑,这报酬,只一句你爱我,足矣。”

  “方兄流氓。”

  “多谢夸奖。”

  六

  “狄仁杰,你总算来了,你不知道,你刚才不在,我可无聊了。”

  这句话是真的,方起鹤长身玉立,负手笑望着缓缓来迟的狄仁杰:“游戏终于可以开始了。”

  狄仁杰笑着,轻捶了方起鹤的胸口一下。

  “方起鹤,我刚来,你不让着我点么?”

  方起鹤垂眸,看着仰头看着他的狄仁杰,一时不语。

  狄仁杰笑了,往人身边多走了几步,手指轻点上方起鹤的胸口:“人与人直接最重要的是什么?爱情。”

  方起鹤的薄唇轻抿,缓缓勾出一个弧度来,只是这个弧度,却是冰凉的。他抬臂,微扬,不顾李太师的示意,朗声道:“……好,我让着你,来人。让狄大人看卷宗。”

  方起鹤不傻,他从没有什么风度,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如同他所言,只有胜利,才是正义。可对于狄仁杰的请求,他始终无法拒绝,纵然他知道狄仁杰只是故意要拖延时间。

  七

  纵然是经历了时间的拖延,狄仁杰依然比不过方起鹤,随着白元芳踏进门来,他看着白元芳杀了李太师,他以为他要赢了,可当他带着得意的眼神去看向方起鹤的时候,却又看见了他唇边的那抹笑,笑的就好像,好像侦探大赛的那一天,胜券在握。

  狄仁杰忽的有些心慌,他冲向方起鹤,揪了他的领子强迫他低头,在他耳边急急发问:“我要你一句实话,我是不是会输?”

  “是。”方起鹤顺从的任由了他的动作,低下头听他的话,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毫不婉转的开口。

  狄仁杰沉默了片刻,又道:“你曾经说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依然的从善如流,云淡风轻。

  “方起鹤,我爱你。”

  一反常态,方起鹤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弯起的眼里倒映着狄仁杰的影子,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眼睛盯着他,唇角的笑,一点一点的咧开,他终于笑出声来,一个平平的单音节,刚一出口,便被湮灭,让人听着难受。

  “呵~,你要我死么?”

  “我爱你。”狄仁杰,垂眸不去看他的眼,只是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起鹤忽的笑了起来,不是只勾起唇角的那种,那时如同一杯满满的水突然被又加入一勺水一样,不多,却让整杯水满溢出来。

  他笑的几乎岔气,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向着狄仁杰伸出拳头,狄仁杰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躲,可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向前一步,他想着,若是方起鹤打了他,他也算还了他那日的那一拳。

  可方起鹤没有,他只是摊开手掌,让狄仁杰看着他掌心的那枚信号弹,然后当着狄仁杰的面,将那枚信号弹丢入茶水之中。

  信号弹在茶面上浮了片刻,然后随着外壳被茶水浸湿,而逐渐沉入杯底。

  八

  方起鹤输了,被反剪了双手压着走下大殿。

  不知为何,狄仁杰忽的踏出一步,挡在了方起鹤的面前。

  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再抿一抿唇,终于下了决心道:“方起鹤,或许说起来你不信,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谢谢,这是施舍么?”一贯的云淡风轻,此时听起来却有些绝情的味道。

  狄仁杰是个心气高的人,能说出这句话本就是不易,可此时被人一堵,再开口,就已不是本心,只是为争了一口气:“……。是。”

  方起鹤的唇角轻扬,声音带着好听的笑意:“还好,我也没当真。”

  他说了这话,就站住了,什么话也就不再说了,只是看着狄仁杰,他被反剪着双臂,却依旧尽力站的笔直,立在哪里,如同一株风雨不畏的竹子,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一样。

  狄仁杰看不惯他的表情,故意伸手在他本就疼痛的肩上按了一按,成功引得他一声闷哼:“方起鹤,这次是你输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啊,不对,是后会无期。”

  方起鹤扯起唇角,送了狄仁杰个笑:“后会无期。”

  九

  黄飞鸿有点不懂这个走向啊,或者应该说,随着方起鹤经历到最后的他,此时是一个懵瓜状态。

  根据他所看到经历的事,这两个人,不应该是互相喜欢么?

  可为什么事情却会是这么个结局?

  他们的事情,黄飞鸿是从头到尾经历在其中的,方起鹤的喜怒哀乐,他都能感受得到。

  若是连不是作为当事人的他,都能感受到方起鹤的内心痛楚的话,那作为他的至交,狄仁杰不会不知道方起鹤的情谊,可若他知道,他为何会这么做?

  黄飞鸿觉得有点难受,心里闷闷的,如同是于梗在喉,咽不下吐不出,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潮湿的牢房,散发着霉旧味道的茅草,地上不时有蟑螂老鼠一类东西窜过,而方起鹤就静静的坐在那堆茅草上,闭着眼,面色平静,半分无波。

  可黄飞鸿却感受得到,方起鹤那心上如跗骨之蛆的痛楚,一口一口的啃咬在心上,方起鹤只怕一张口,便会呕出血来。

  夜深。

  门外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故意压抑了的声音,却依然在深夜响亮极了。

  “那方起鹤死了没?”

  “还没有,不是还没审完么?”

  “狄大人想让他死。”

  “狄大人?”

  “狄仁杰狄大人,今日刚上任的大理寺卿,听说以前与这前任寺卿有些不正不当的关系,狄大人为了向武皇表衷心,决定自己杀了他,也免了以后自己身上有了污点,要知道啊,这在朝为官的人,怕的就是这些,哪怕一点,只怕这以后的路就走不下去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好歹是个钦犯,这突然死了不会引起注意么?”

  “怕什么,这狄大人以后可是咱们的上司,现在不讨好怎么办?何况狄大人亲自给了药,说是死的和暴毙一样。”

  “……这?”

  “这可是狄大人的命令。”

  “好!”

  晨。

  方起鹤呆坐了一夜,他没有睡,那些话,他听到了。

  方起鹤没睡,黄飞鸿自然也睡不着,他就陪着方起鹤一起,度过了这个并不愉快的晚上。

  门开了,两个狱卒送进了早饭。

  色香味俱佳,引得其他的钦犯不满,口口叫骂。

  其中一个狱卒喊了一嗓子,正是昨晚那两个声音中的一个:“闭嘴,人家是狄大人的好友,这是狄大人亲自给送的,你们吃个屁,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方起鹤的睫毛轻轻一颤,随即睁开,静无波澜的眼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饭菜。

  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这狄仁杰,倒也当真是费心了。

  另外一个狱卒见他只看不吃,就皱了眉,喝道:“看什么看,这可是狄大人赏你的,还不快吃。”

  方起鹤略点了点头,笑着开口,或许是因为没有喝水的缘故,他的嗓子有些哑,干干的,唇也被笑扯的疼,仿佛下一刻,就能迸出血丝来:“帮我转告狄大人,就说方起鹤,在这里,谢过他了。”

  话毕,他伸手去抓起了碗碟旁的筷子。

  一贯的优雅,连此时也不例外。

  可随着那一口口的饭菜落入腹中,黄飞鸿明显的感觉他的恨意,一点一点的。

  变的浓烈无比。

  十

  痛,是意料之中的。

  这么痛,却是没有想到的。

  方起鹤握着筷子的骨节攥的死紧,骨节透出不正常的白。

  而处在他体内的黄飞鸿,也感到了这种痛,甚至,比方起鹤所感觉到的,更加强烈。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

  血自鼻口之中涌了出来,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耳边不断有嗡鸣之声,口中的铁锈味浓烈的几乎要将人淹没。

  方起鹤无法忍耐这种疼痛,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板上。

  身体颤抖的如同风中落叶,虽然咬紧了牙,可痛呼声,还是不由的自喉咙间,牙缝里挤了出来。

  方起鹤一向是个注意形象风度翩翩的人,只是没想到,自己死的时候会这么狼狈。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急促的,越来越近。

  是谁呢?

  是谁呢?

  这么熟悉,是谁呢?

  一个穿着黑衫的人自墙角冲了出来,身后似乎还跟了不少的人。

  啊哈?

  狄仁杰。

  这是怕我不死么。

  狄仁杰啊,你也太过谨慎了。

  方起鹤,想笑,却没了力气,薄唇轻颤,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来。

  黄飞鸿想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十一。

  猛地坐起身,身边的温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黄飞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寝衣已经湿透,痛出来的冷汗。

  喉咙干的几乎冒烟,他起身想去桌上倒杯水,可脚才一沾地,便脚软的无法站立,直直的摔倒在地,连带着打翻了一众凳子。

  凳子倒地发出的声响很快引来了十三姨,红肿着眼睛的她,看到醒过来的黄飞鸿时,简直是又惊又喜,想哭又想笑,连忙过去把黄飞鸿扶着坐在了凳子上,又倒了水给他。直到此时,黄飞鸿才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做了一个梦,可那真的是梦么,那么真实的情绪,那么真实的痛楚。

  黄飞鸿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内脏被刀剑搅拌一样的痛,梦怎么模拟的出来。

  十三姨看着摸肚子的黄飞鸿,呆呆愣愣的样子,不由担心,出声唤道:“飞鸿,飞鸿,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有点饿了。”回过神的黄飞鸿微笑着开口。

  松了一口的气十三姨笑了起来:“你呀,睡了整整六天了,只喝了点米汤,怎么会不饿,你等一等,我去给你煮点粥。”

  话说完,十三姨就离开了,剩了黄飞鸿独自坐在桌前。

  整整六天?

  毫无理由的昏睡六天?

  作为一个大夫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事,他静了静心,开始给自己把脉,可除了六日来不进食物而造成的身体虚弱外,却并没有其他的丝毫问题,这让黄飞鸿不由皱眉。

  莫非,那梦中所历一切是真的?可怎么会只过了六天,明明在梦里过了很久了。

  庄生梦蝶,孰幻孰真。

  此时的自己,会不会又是在梦中?

  黄飞鸿抬起手,一拳击在桌面:“唔……”

  疼是真疼的。

  十三姨再次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黄飞鸿呆看着自己手的画面:“飞鸿,怎么了?手不舒服么?”

  十三姨有些着急的放下粥,抓起来黄飞鸿的手查看,却不料被黄飞鸿展臂抱了个满怀,他的声音闷闷的从十三姨的怀里传出来:“十三姨,我好想你。”

  十三姨有些失笑,虽然不知为何他睡了这六天起来后会这么说,可对于黄飞鸿这么个闷葫芦来说,能听他这么说,十三姨是十分高兴的,任由他抱了一会,就催着他吃饭。

  才吃了两口,黄飞鸿就有些饱了,再要吃,就是有些反胃的想吐,他不愿十三姨为他担心,便故意装作才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十三姨,你们报社资料应该挺全的,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唐时武则天那朝代可有个叫狄仁杰的大理寺卿,若是有的话,再帮我查一下他的生平资料,再看一看他有没有一个叫做方起鹤的朋友。这个很重要。”

  十三姨听了这话,略思索了片刻:“狄仁杰倒是蛮有名,我似乎看到过,这方起鹤我倒没留意,那你先吃,我立即去找。”

  待到十三姨走后,黄飞鸿立刻冲出屋子扶着花坛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真特么恶心。

  十二

  黄飞鸿依靠着床头,看着十三姨拿回来的资料。

  “狄仁杰早年是一民间侦探,后参加武皇所办侦探大赛,夺得榜眼,后来,帮助武皇破了谋反案,大义灭亲,亲杀反友,立了头功,也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后因此狄仁杰升任大理卿,他刚正廉明,执法不阿,一年之内判决了大量的积压案件,涉及一万七千人,却无一人冤诉,一时名声大振。”

  “狄仁杰为免天下万民陷于战乱之苦,亲杀挚友方起鹤,断了反贼臂膀,使得武皇得以坐稳龙椅,而狄仁杰,却在杀了挚友后,哀痛数日,食米不进,家中更是奉了友人牌位,时时擦洗看望,世人皆赞叹,狄大人重情重义。”

  字数不多,很快就看完了,前一段是史籍记载,后一段民间流传,可无论怎么看,狄仁杰都是个难得的好官。

  毫无由来的,黄飞鸿想笑,这些文字看起来,可真是讽刺无比。轻轻扬起了一边的唇角,低垂的眼眸里,满满都是的浸入的恨意,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醒来之后,虽然他没有刻意的去思想,可那梦中的记忆,却越是越清晰,无论是爱,或是恨,都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甚至在有的时候,黄飞鸿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他还是黄飞鸿,他很清楚,可他的脑海里,关于方起鹤的印象却越来越清晰,从方起鹤有记忆开始,一直到他死的那个瞬间,清晰的就好像,是他自己经历的一样。

  他还是黄飞鸿,可他的许多习惯越来越像方起鹤,习惯勾起一边的唇角微笑,习惯垂下眼眸掩去自己的神情,可他还是黄飞鸿,卓越的医术,出色的武功……。

  方起鹤,还是,黄飞鸿?

  虚握了拳,轻轻蹭过鼻尖。

  这有什么关系么,总之呢,上一世的愚蠢,他是不会再犯了。

  “成王败寇。”

  狄仁杰,狄仁爱,呵,黄飞鸿终于明白,狄仁爱初见他时,眼中那么复杂的神情,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我还会再输给你一次么?

  一杯杯的浓茶灌入口中,平时能让自己平心静气的茶,此时却毫无了降火的作用。

  “狄仁杰,有笔账,我们该算算了。”

  十三

  身子还是有些虚弱,黄飞鸿却再也等不及,带了些酒食去看狄仁爱。

  无论是哪个朝代,牢房似乎都是阴暗,或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黄飞鸿并不喜欢这个的地方,可想到如今在这里的是狄仁爱,他又忍不住的觉得痛快。

  牢房的条件比曾经好的多,至少有了床和被褥,甚至还有张简陋的桌子与纸笔,让狄仁爱来消磨时间,当然,据方世玉说,价格不菲。

  轻踱了步子,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引得狄仁爱转过头来,一见是黄飞鸿,便急急冲上前来,把着两道栏杆拼命往外看着。

  “这地方,住着可舒服么?”黄飞鸿含笑发问。

  狄仁爱没答话,在牢房里住了这些日子,他似乎瘦了不少,可眼睛还是一样的亮,他紧紧的盯着黄飞鸿,目光灼灼:“你是谁?”

  “呵~”若是开始黄飞鸿还有些不敢确定,可他这句话一问出口,黄飞鸿便知道了狄仁爱也是知道那段故事的,他这个眼神,是以为自己只要想起了曾经的事,这辈子还会任由他摆布么?

  “在下宝芝林黄飞鸿,怎么,大帅你不记得了?”

  这一句的大帅,讽刺意味十足,完全不是黄飞鸿以往的风格,可狄仁爱却似乎是没听出来一样,眼里的光一下就暗下去了:“不会啊,不应该啊,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黄飞鸿面上的笑,讽刺意味更浓,可随即被隐藏起来。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打开了食盒,将里头的饭菜一样样的展示给狄仁爱看:“你好歹是十三姨的老同学,虽然做错了事,可到底有一场交情,十三姨不愿见你,所以我来见见你,看看,这些啊,可都是你,喜欢吃的。”

  黄飞鸿着重的咬了后面几个字,无论是他,还是十三姨,与狄仁爱的接触都是不多,他怎么会知道狄仁爱喜欢吃什么,面前摆的东西。不是狄仁爱喜欢吃的,而是狄仁杰喜欢的。

  狄仁爱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饭菜,恍如雷击一般的,抬眼看了一眼黄飞鸿,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突然疯了一般的从栏杆里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黄飞鸿的衣服:“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我求你,我求你,听我解释!”

  栏杆之间的空隙并不大,狄仁爱的脸,被挤得变了形,蹭着栏杆上的灰,又被蹭的发了红,看起来狼狈极了。

  黄飞鸿任由他抓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实话,这是他前世今生,头一次听见狄仁杰求人,哦不,或许是狄仁爱:“你想说,你爱我?”

  尾音上挑,却不是疑问,而是讽刺。

  狄仁爱听他说话,忙道:“我是真的爱你。”

  黄飞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笑出了声。

  “我这一次,可是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狄仁爱忙接过他的话:“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那时的死,实是非我所愿。”

  “我知道。”黄飞鸿接过他的话,接着说下去。“哀痛数日,食米不进,家中更是奉了友人牌位,时时擦洗看望,世人皆赞叹,狄大人重情重义。”

  他所说的,正是十三姨给他的资料上写的。

  他越说下去,狄仁爱的脸色就更白一分,黄飞鸿看着他,有种报复的快感。

  “狄大人,真是重情重义呢,在下,可是佩服不已,感激涕零呢。”

  “并非……并非……”

  “狄大人不必如此,我并非斤斤计较的人,何况,当断则断,还是我教你的不是么。你学的好极了。”

  “方起鹤,你听我解释,那次是……”

  黄飞鸿笑,抬手将衣服自狄仁爱的手中扯了出来,狄仁爱空了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尴尬而无助。

  “在下宝芝林黄飞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狄大人不必在意了。”

  话毕,抬步离去。

  “方起鹤,你特么听我说完再走!”

  黄飞鸿的脚步应声而停,转身。

  “狄仁杰,我早就说过,我们,后会无期,哦不,这是你说的。君子一言,自当遵从。”

  这句话说完,他笑了一笑,又道:“恩义早已尽,何必再相识?”

  话毕,再无半分留恋,径直离去,唯于下狄仁爱站在哪,神色不明。

  “方起鹤,我欠你的,我早已知错了,我高估了自己,可你真的不愿听我解释么,还是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却无法,不愿原谅我?”

  “方起鹤,前世,今生,凭我怎么呼唤你的名字,哪怕是磨破了唇齿,呕出了心血,哪怕我的声音就在你的耳边,哪怕我的头低到了尘埃,哪怕我感动天地,却也感动不了你,你再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这是你的性情,是我的命,是我欠你未还的情。”

  十四

  “黄老弟,大事不好了,无双酒被偷走了!”号称金陵小盲侠的方世玉急匆匆的跑进屋子,打断了黄飞鸿的思路。

  熟悉的咋呼声,门还没开,黄飞鸿就知道是谁,无奈的叹口气,收敛了神色,抬头看他:“偷走了?”

  “是啊,所有的无双酒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黄飞鸿听了这话不由皱眉:“怎么会这样?”

  方世玉坐在椅子上,就着黄飞鸿方才喝茶的杯子,牛饮一般,把剩下的茶喝完,这才一抹嘴道:“不过也没事,后来又找到了,你猜在哪儿,全在狄仁爱的牢房里,那狄仁爱跟疯了似的,喝酒和喝水似的,估计是没当成大帅急疯了,真是哎~”

  黄飞鸿有些发愣。狄仁爱,有多久不曾听见这名字了,还以为,都忘记了。

  “带我去看看吧。”

  “好!就等黄老弟你这句话呢。”

   -------

  才一踏进牢房的大门,便闻见了巨大的酒味,循味觅去。味道越来越浓,几乎如同被浸入酒糟一样。

  上次来时,狄仁爱虽然有些清瘦,可神情却依旧是清醒的,衣物也是干干净净,可这一次,只见他的头发比上次来的时候长了不少,乱糟糟的伏在头上,如同杂草一般,面颊上的胡子也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邋遢无比。他坐在床上,桌子上,地上,都倒着酒坛,黄飞鸿低头去看一个滚到牢门口的坛子。红纸上的双字被酒水晕开,显得不甚清楚。

  黄飞鸿蹙着眉,屈指敲了敲牢门,引得狄仁爱看过来。

  狄仁爱的眼神在看见黄飞鸿时候一亮,唤道:“方起鹤!”

  可却立马又黯淡下来:“不可能,你怎么会来这里。”

  黄飞鸿看着他,轻声笑了起来。

  真是可笑,自己怎么还存了希望。

  无双酒,天下无双,凡是喝下酒的人,都再也见不得自己所喜所爱的人,都转而做自己最厌恶,最憎恨的那个人。

  自己怎么还就存了一丝念头,盼望着他那句爱是真的,如今,是连最后的念头也断了。

  一言未发,黄飞鸿转身离去。

  狱卒恭敬的送他:“黄师父,您慢点,有啥事就吩咐一声吧,不用亲自来。”

  黄师父?

  黄飞鸿?

  真的是黄飞鸿来了?

  混混沌沌的狄仁爱听到了这一句,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扑向牢门,可这时候的黄飞鸿却只剩了个背影:“黄飞鸿!杀你的不是我!是武皇!”

  黄飞鸿的脚步微顿,随即加快了步伐出去。

  “你的话,连同你爱我,我半个字也不信。”

  -------

  宝芝林里,烫口的茶自口中落入腹中,却解不了那彻骨的寒意:“狄仁爱怎么样了?”

  “关着呢。黄老弟你不是才去看过么?”

  “能死么?”

  “他的事只是绑架诈骗和故意伤人,倒不至于死。”

  “那么?”

  “顶多关上几年就放出来了。”

  “如果我想让他死呢?”

  “黄老弟你?”

  “难么?”

  “不难。”

  “那么,方警官,可否帮我,江湖救急一次?”

  -------

  狄仁爱因饮酒过多暴毙,尸体被丢去了乱葬岗,狱中仅剩的一坛无双酒也被黄飞鸿讨了去,说是要去研究一下其中的成分,因着黄飞鸿的好名声,这事情自然是被应允了。

  可那时候开始,不知为何,黄飞鸿开始失眠了,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眼睛熬的通红,神色也是越发憔悴,十三姨看着心疼,强迫他躺下后,看到了上回不知怎么就熄灭了的香,还有一小块,就点上了,想着若是能安神,就算睡不着,也能让他舒服些。

  十五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高高的坐了一个人,另外一个着了黑衫的人跪在地上,显得渺小无比。

  “狄仁杰,你的意思是,要从朕的手里把方起鹤这个反贼讨出去?”

  “是,臣手里有一种假死药,只要陛下帮忙,创造出他已死的假象,叫他改头换面,他日后必定会成为陛下的一大助力。”

  “朕凭什么相信你?”

  “凭他对我的情谊,陛下应该清楚,凭他今日作为,他是再回不去原本的地方,可他虽回不去,他肚子里关于那些人的资料却还在。”

  武皇没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狄仁杰一咬牙,索性站起身来。

  “陛下欠我一个人情,陛下还记得么?陛下作为天下万民的榜样,应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吧?”

  “狄仁杰,你这是在威胁朕么?”

  “草民不敢。”

  “哼,滚出去。”

  “谢陛下恩典。”

  -------

  好像未看完的书一样,黄飞鸿又回到了那个牢房,方起鹤刚刚死去的那个时候。

  急急赶来的是的狄仁杰,面上的惊慌似乎不像是作假。

  哈,就好像是画本子里的故事一样,狄仁杰确实给了狱卒药,那些话却是故意说过其他人听的,人的口,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只要这么一说,很快,京城里的人就会知道,方起鹤死了的事情,再然后,方起鹤就会以另外一个身份重生,和狄仁杰一起,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再不需要参与这些朝廷纷争,武皇是个好皇帝,这是保住她也保住方起鹤唯一的法子。

  狄仁杰计划的很好,可他太过自负,曾经太过平易近人的武皇让他忘记了一件事。

  伴君如伴虎。

  身为皇上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身边有人胆敢威胁自己。

  方起鹤的死,是给了狄仁杰一个警告。

  狄仁杰,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想要你死,只是分分钟的事。

  我不管你是狮子还是狗,在我的面前,收起你的牙,哪怕你是笑,我也会杀尽所有让你为之露出牙的人。

  狄仁杰最后还是妥协了,安安静静的接受了亲杀反友的名,安安静静的做了个大理寺卿。

  他或许可以不顾自己,却没法不顾自己的朋友。

  武皇曾经问过狄仁杰这么一句话:

  “狄仁杰,你说这白元芳武功这么好,若是赤手空拳的,能打死多少人?”

  武皇问这句话的时候,白元芳和狄仁杰都在宫里,被卸去了武器,被武皇邀请着,吃茶。

  白元芳倒是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说的有些骄傲:“若是对方也没有武器的话,几十个倒没事,若是有武器的话,就更好办了,只需随意夺把武器,百八十不在话下。”狄仁杰听着白元芳的话,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载浮载沉,起身撩袍跪下:“陛下恕罪,白元芳不过是肆意胡言,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是么,白爱卿是胡说,那爱卿你呢,你说白元芳能杀死多少?”

  武皇叫的是爱卿,狄仁杰僵了一僵,随即下拜:“臣与白元芳愿为陛下效劳,万死不辞。”

  这些话让白元芳不明所以,可接下来颁发下让狄仁杰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圣旨时候,白元芳就明白了,哦,狄仁杰这是拍马屁呢。

  十六

  狄仁杰从不信鬼神,可他却开始四处寻觅能见到鬼神之法,一掷千金,毫不犹豫,以至于经常将自己弄的食不果腹,要靠白元芳接济。

  功夫不负有心人,狄仁杰生命的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着真实本领的人。

  “你要与方起鹤下世相见?”

  “是,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

  “我要的从不是世俗之物。”

  “无论大师要什么,狄某自无不允。”

  “我要你的寿数,在你遇见他之前每一世,都只活得寿数一半,剩下一半,自愿给我。”

  “……好。”

  “这支香给你,香里有你和他的记忆,遇见他时,焚于他嗅,只需七日,他便会回想起一切。”

  “多谢大师,求问大师尊名。”

  “赵吏。”

  十七

  香燃尽了,梦也就醒了。

  至此,七日之期期满。

  这一次的梦,像是抽干了黄飞鸿所有的力气。

  他醒过来后,躺了许久,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床顶。

  他以为他会崩溃,会大叫,会歇斯底里的痛哭。

  可他没有。

  他意外的冷静,冷静的起身,冷静的倒酒,冷静的将酒一杯杯的灌下腹去。

  酒坛上的双字,不知道怎么的,被磨去了一边,就只剩下了个孤零零的又字。

  他忽然想起了狄仁杰对他说后会无期时,轻眨的眼睛,想起狄仁爱自栏杆的缝隙里伸出手来,去够他的衣服。

  五指缓缓收紧,白瓷的杯子碎裂在掌心。

  血伴着酒液流了下来。

  狄仁爱,你的眼里是谁?

  爱的是你,恨的是你。

  喝与不喝,眼中只是你。

  十八

  推开门,入眼的是满桌的菜,裹着一只手的黄飞鸿笑着看她:“十三姨,你回来了,快来尝尝,我特意做的。”

  十三姨略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手怎么了?”

  黄飞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挺晚了,怕你饿,做饭就急了些,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了,你别管这个了,快来尝尝吧。”

  十三姨被他拉着落座,刚一坐稳,灯就被关上了,晃晃悠悠的点起了几只蜡烛。

  “十三姨,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谢谢你。”

  黄飞鸿难得的浪漫让十三姨有点害羞,低头笑了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面前男人真心实意的笑着。

  “十三姨,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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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结局还是做一下解释吧。

  其实很简单。

  黄飞鸿最后喝的是无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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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6.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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