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学院之师

by.秦起

 “叮铃铃”

  随着上课的铃声,原本打闹的学生开始回到桌前坐下,虽然还是笑笑闹闹的吵的慌,但也比满教室的打闹强得多了。

  毕竟谁都不想再被老师逮到,自家家长的脾气,自己都是知道的。

  比较于乖乖的小唯,德古拉和狼人大概算是坏学生吧。

  德古拉一坐下就开始睡觉,而狼人则是带上耳机随着音乐点头晃脚。

  没过几分钟就看见老师推门进来,没抱作业,也没抱试卷,看着挺高兴的样子:“同学们啊,清明节要到了,又是人间和阴间交汇的日子了,这一天许愿都挺灵的,你们准备许什么愿望啊?”

  原本嘈杂的教室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下来,几乎每个人都低下头去想,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别害羞啊,都来说说哈!”

  依旧是安静,这样的安静,在鬼怪班的课堂上,是极少的。

  可老师也清楚,这样的安静,与上课不想回答问题时候的安静是不一样的。

  老师将视线扫过心事重重的每个人,最后笑着说:“行,那你们先想着,老师先讲自己的愿望给你们听。”

  他双手撑着讲桌,低头笑了笑,深吸口气,抬头看向大家:“老师的愿望有点大,老师希望天下太平,永无战争。”

  最后八个字,他说的一字一顿,无比虔诚郑重。

  这句话若是放在人类世界里,大概会是句可笑的话,可放在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不了解这句话,经历过死亡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和平的可贵。

  “老师的年纪比你们大些,那大概是一千多年以前……”

  【秦起说:请不要考究时间细节什么的,毕竟这就是乱写的--------。】

  环境幽雅的小书院里,传来阵阵诵读之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私塾的先生是个青年人,却板着脸如同个六七十岁的老古板似的,穿着广袖大袍,负手拿了把戒尺,缓缓在学生之间踱步,还随着学生的读书声一起做摇头晃脑状。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朗朗读书声中,却有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眼睛瞄着先生,虽也是跟着摇头晃脑的读,可总时不时的趁先生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伸进桌下,或是摸出个糖球,或是摸出个蜜饯,还把糖葫芦拆成一个一个的,就塞进嘴里,藏在舌头底下,笑眯眯的咂着口中的甜味。

  许是吃了几颗之后有些大意,再拿那个糖球居然没拿稳,自指缝间掉了出去,一路骨碌骨碌的滚到了先生的脚下,将先生的脚碰了一碰,小胖子看的心疼,再看先生闭着眼念书,胆子也就大了些,缩头缩脑的溜下座位,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往前蹭,伸长了手臂去够先生脚边的糖球。

  也不知怎么的,先生竟在此时睁开了眼,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小团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板着脸拿戒尺点一点人背,小团子只觉得浑身一抖,可怜兮兮的仰脸去看,就见着了先生的大掌伸在自己面前,想了又想,瘪着嘴把糖葫芦的果核吐到了先生掌心,软软糯糯的开了口:“谢谢先生~”

  书堂里爆发了阵大笑,笑的小团子心慌意乱的,这才觉得不对劲,再看看先生黑着的脸,伸了嫩白白的小手,又把那两颗果核拿了下来,攥在拳头里,可怜兮兮的瞧着先生,先生虽板着脸,却也被他瞧的心软了,清了清嗓子:“姜星,其余的东西呢,交给我,没收。”

  这句话一出,霎时间小胖子,啊不,姜星的眼泪就下来了,可偏偏他还听话的很,明明那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可还是捧着那纸袋交给了先生,就是那双黑的能照见人的眼睛,含了泪直勾勾的盯了先生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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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曾经怎么那么爱哭呢?”

  那先生笑着,将身子靠在马车上,此时的他已换下了广袖长袍,一副低等步兵的盔甲,他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头长发,就手梳理两下,拿了布带束起来,依稀可见曾经文人儒雅模样。

  一旁的姜星如今已是半大少年,同样身着了步兵盔甲,长时间的行军打仗使得曾经的团子模样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那抹刚毅与英气,此时正苦着脸,将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先生,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莫要这么大声的说。”

  先生笑着却没说话,肩上的伤隐隐作痛,他故作不经意的伸手去捂却依然被姜星看了出来,起身往人身前去,将人衣服扯开来看,只见那伤口被白天行军赶路的汗水泡的发白,伤口的肉边缘翻起,隐隐有些脓水,蹙眉道:“先生,伤口有些脓化了,我那还有些酒,给你擦擦吧!”说着伸手去腰间取酒囊。

  先生忙伸手把他拦下了,自将衣服扯好:“没事,你不必担心我,我这已不疼了,别浪费酒了,等以后你有了伤再用。”

  这句话先生说完又呸一口:“真不吉利,你还是尽量别受伤的好。”

  姜星不大赞成他的举动,依旧伸手要去拿,却被先生板着脸训住:“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先生了?”

  姜星心知先生是为他好,可看先生板起脸来仍是不敢违逆,尊师重道这句话,是他入了学堂就记着的,此时只能委委屈屈的低了头,如同小时候一般应了一声:“是,学生听先生的。”

  先生见他如此模样,有心叫他开心,自胸前摸出个油纸包来,层层打开,双手捧着端给人看,一颗颗淡金色的糖球和各式蜜饯挤在里头,几乎放着光。

  先生抬手捻了颗糖球塞进他口里:“诺,这是上回到那小镇里时,我偷着去买的,日后打仗的时候,你如果活着下来一场,先生就奖你一枚,想吃糖球还是想吃蜜饯都随你挑,如何啊?”

  姜星虽然长大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加上入军伍许久不曾得见好味,见了如此依然是高兴的,含了那糖球舍不得吃,拿舌头把那糖球顶到腮帮子上,拿唾沫洇着,一点一点的嚅那糖汁,笑的眉眼弯弯:“行!先生,为了这糖,我也要拼了命的活下去!”

  先生无奈的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却扯动了自己伤口,边吸着气边好笑嗔道:“没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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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一场一场的打,人死的越来越多。

  纸包里的糖只剩了最后一块,先生将糖捻了塞进他口中,又将纸包里仅剩的一点糖霜拿手指沾了点在舌尖尝尝,甜美的味道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在舌尖晕开令人幸福的感觉,可先生也就只尝了那么一点,随后又把纸包包好放进怀里。

  他知道姜星喜欢吃,所以他自己舍不得吃,只是太过苦涩的生活,让他忍不住也想尝尝甜味。

  姜星含着糖,躺在草地上,长枪也和他躺在一起,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似乎已经是这么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枪不离手,随时备战。

  身边熟悉的并肩战斗的人一天天的减少,不停的换入新人,而新人又死去,先生与姜星不知是好运气还是什么,居然在一次次的战役中活了下来,甚至还混成了百夫长,可姜星仍然是高兴不起来,白日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骁勇无双的他,到了夜晚还是那个会为了一枚糖果而高兴的孩子。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伸手想去触摸,明知道触不到,却还在做无用功:“先生,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呢?”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显得有些飘渺:“我一点也不想杀人,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会杀了先生,会杀了我身边的人。”

  先生没打断他,只是把手覆在他的头上,一下下的抚摸他的头发。

  他突然拉住了先生的手,覆在眼睛上,极为委屈的开口:“先生,我不想做噩梦了。”

  手心有温热的泪,是姜星哭了,先生由他拉着,也不拆穿他,温声安慰:“姜星,你没错,君子有可为,有不可为,你现在杀人,是为了保护咱们身后的人,你的母亲,你的妹妹。记得你们入学的时候我与你们说的么,我们的国家太过弱小了,所以你们必须努力读书学习,以后为君为民,来让我们的国家变的强大,只有我们的国家强大了,才不会被人欺负,才不会有战争。”

  姜星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可是掩藏在先生手掌下那双粲若星眸的眼睛里,仍是不停的落下泪来。

  先生微微叹口气,靠着他躺下,抬手轻轻拍人背。

  “睡吧,明天还有仗要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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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讲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笑了笑,僵尸瞅着空插了句嘴:“老师那个时候可比现在温柔多了。”

  众人点头做赞同状。

  老师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你们别怪老师有时候说话难听,其实老师有时候自己有时候也后悔,但当时那个情绪上来就是忍不住,总担心你们学的不多,担心你们不能学以致用,担心你们这些特性不改掉的话,以后入了社会后会被人类发现,担心……”老师突然住了口,笑着摇摇头:“不说了,不说了,下面哪位同学来说说你的愿望。”

  没人开口,小唯举手发言:“老师,你还没说,故事最后怎么样了?”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提问,老师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故事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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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仗打的比他们以为的要久的多,也惨烈的多,久到姜星变成了青年,先生变成了壮年,久到姜星变成了壮年,先生变成了中年,惨烈到血将泥土染红了三寸,惨烈到在没有人敢走在街上路上,田地里再没有了粮食,有的只是荒草和尸体,这场仗打到最后,已经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死人,多死人,无论是自己人或是敌人,只要杀死了,他就是粮食,可以吃。

  从开始的抵触,内疚,到后来的引以为乐,他们将捉住的俘虏锁在石柱上,拿了利刃活生生的将肉一片片的片下来,直接拿刀穿着在煮着热水的锅里一涮,然后就张嘴吃掉,一边吃一边欣赏着俘虏的痛呼与挣扎,他们将这戏称为“吃活羊”。

  姜星与先生不愿吃人,也不许部下吃人,只好边打边退,只靠逃命的时候看到野果与树皮草根为生。

  理所当然的,他们最后输了,不吃人的人,怎么打的过吃人的人呢?

  所有的人都被捉了回去。作为首领,姜星是头一个被拎出去吃的,可惜姜星性子坚毅任凭他们割刀或是撒盐,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那些人玩的没意思,又起了新玩法,将姜星关起来,当着他的面,一个个的去杀与他曾并肩的战士,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拿肉塞进姜星口中逼他吃下。

  姜星又气又怒,双目几乎瞪出血来,可依然没什么用,甚至他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兴奋,于是他闭目不再去看,指甲扣烂了掌心,依旧不发一言。

  最后一个被杀的,是他的先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姜星再忍不住,拼了命的要从铁链挣脱,腕上的伤随着他的挣扎越磨越深,血顺着手腕流下来,凄惨不已。

  可他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高兴,先生的指头被一根根的剁下来,向着姜星投掷过去。

  “饿不饿,吃啊,吃啊!”

  那指头碰在姜星的唇上,隐隐还带着那糖的滋味,姜星忽然就失了力,跪在地上,大哭出声,被铁链磨出了腕骨,被盐抹进肉里都不曾哭的他,此时哭了起来,将头压进尘土里,卑微的让人看不见:“我求你们,放了先生,我什么都可以……”

  他这狼狈的样子引得那些人哄堂大笑,笑声里,痛昏的先生又因为痛而醒过来,他展眼去望姜星,儒雅的眉间蹙起了小山,虚弱的声音不大,却是姜星熟悉的威严,不可质疑:“姜星,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的弟子,可跪天地、跪父母、跪君师,却万没有向别人低头的道理!”

  无论什么时候,先生的话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于是姜星站起身来,含泪阖目不再去看。

  或许是这段话,又或许是他们想玩些更好玩的,他们不再折磨先生,而是把满身是血的先生被丢在了他的身边,他们还给了他一把刀。

  “你杀了他,或是我们接着玩我们的。”

  毫无疑问的,姜星选择了前者。

  这个时候,死了,总比活着舒服的多。

  颤抖着的双手握上匕首,姜星比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要紧张。

  高高举起,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却迟迟不敢下落。

  死了,才是幸福的,不必再遭受这么多的苦。

  咬牙落刃,本是安静等待的先生忽然露出抹笑,撞向姜星,借着身体的力量将刀刃压进姜星的心脏。

  姜星最后的看见的画面,就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先生被人拉走。

  之后,便是属于死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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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尸嫌弃的噫了一声:“老师,原来你这么怕死啊。”

  老师还没说话,德古拉就已经轻嗤一声:“狼人不动脑子,你也不动脑子么,老师那么做是为了救姜星,不让姜星再受苦。”

  狼人少有的没有和德古拉对着干,耳机搁在桌上,没有传出音乐,面色有些沉重:“没有猜错的话,老师打乱了他们的游戏规则,他们一定会恼羞成怒,继而……”

  小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缓缓曲起做利爪状,指尖隐现寒光,冷笑一声,缓缓道:“世人皆怕鬼,却没想到人比鬼心更恶……。”

  丧尸看着老师似乎没有发火的样子,也跟着发问:“老师……姜星现在……?”

  老师将两手举起,而又下压,示意大家安静:“是啊,狼人与德古拉说的没错,先生那样的举动的确是为了救姜星,小唯说的话也有道理,只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所以没必要再对人类又那么大的怨念。”

  他顿了一顿,看向丧尸:“至于丧尸提的问题,我想你们都弄错了一点。”

  “我,是姜星。”

  随着众人惊讶的神情,老师露出了些笑意:“先生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所以我才会做老师,因为我想成为和先生一样的人。所以我的愿望是,世间再无战争。而且,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把你们教好。”

  垂于身侧的手,轻触了触衣兜,油纸包的触感使得老师的心里安稳的多,他将手拍了拍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了,那么接下来,谁来讲自己的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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